看!生命大救援正在可哥西裡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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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6月的青海,可哥西裡雌性藏羚羊正開啟神秘遷徙產羔路。幾百公里外的青海剛察縣,“半池清水半池魚”的湟魚洄游產卵奇觀亦在上演。6月初,作為團隊負責人,雲南大學研究員張志剛帶領第二次青藏高原綜合科學考察活動“高原微生物多樣性保護與可持續利用”項目團隊,帶著1500餘份新鮮的可哥西裡野生動物糞便樣本踏上歸程。《2020年青海生態環境狀況公報》顯示,可哥西裡藏羚羊數量已達7萬餘只。

◎作者丨科技日報記者張蘊李禾

◎編輯丨劉莉林莉君

6月的青海,可哥西裡雌性藏羚羊正開啟神秘遷徙產羔路。幾百公里外的青海剛察縣,“半池清水半池魚”的湟魚洄游產卵奇觀亦在上演。

視頻:科技日報記者張蘊攝

而在千里之外的雲南大學省部共建雲南生物資源保護與利用國家重點實驗室中,一份份珍貴的野生動物糞便樣本正待研究。

6月初,作為團隊負責人,雲南大學研究員張志剛帶領第二次青藏高原綜合科學考察活動“高原微生物多樣性保護與可持續利用”項目團隊,帶著1500餘份新鮮的可哥西裡野生動物糞便樣本踏上歸程。“這是迄今為止國際範圍內最大規模、最豐富的藏羚羊和野犛牛種群樣本收集。”他說。

張志剛預期,樣本研究結論一經發佈,將是第二次青藏科考的重大成果。

青海,這個生態環境極端脆弱,生態地位卻非常重要的省份,一面要承擔保護生態的使命,一面要顧好欠發達地區群眾的“錢袋子”,面對“生態大考”,青海該如何破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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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與邪惡的較量

2021年5月起,被譽為全球最壯觀的三大有蹄類動物大遷徙之一的藏羚羊遷徙之旅再度開啟。5月18日,科技日報記者曾前往可哥西裡腹地,尋覓藏羚羊遷徙產羔路,捕捉到數群藏羚羊的遷徙畫面。

5月的可哥西裡,仍是一片與世隔絕的冰雪世界,碧藍天空下,轉瞬烏雲密佈,狂風肆虐,冰雪襲來。距五道梁保護站40公里處的青藏公路旁,一隻只雌性藏羚羊越過青藏鐵路橋樑涵洞,一邊覓食一邊向“大產房”前行。

五道梁保護站附近遷徙中的雌性藏羚羊。科技日報記者張蘊攝

《2020年青海生態環境狀况公報》顯示,可哥西裡藏羚羊數量已達7萬餘只。此外,在可哥西裡懷抱中,還徜徉著藏犛牛、藏野驢、棕熊、藏狐等珍稀野生動物。

可哥西裡雄性藏羚羊正在覓食。科技日報記者張蘊攝

如今和諧的生態畫卷,卻是用鮮血換來的。

上世紀80年代,在利益驅使下,不法分子組成武裝團夥,大肆獵殺藏羚羊等珍稀野生動物牟利。

1998年,青海境內藏羚羊數量已不足2萬只。從此,在可哥西裡廣袤的無人區正義開始了與邪惡的較量。時任治多縣委副書記、西部工委書記的索南達傑也在與武裝盜獵分子的鬥爭中英勇犧牲。

幾十年間,獨一無二的生態系統一度遭受人為破壞,青海遭遇了一場又一場“生態劫難”。

黃河發源地——有“千湖之縣”美譽的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瑪多縣,曾擁有大小湖泊4000餘個。然而2004年,90%以上的湖泊乾涸甚至消失,紮陵湖和鄂陵湖之間出現斷流……

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普氏原羚是僅存於青海湖周邊的瀕危物種,也是我國以及世界上有蹄動物中最瀕危的物種之一。

歷史上,普氏原羚數量曾達數萬只。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由於棲息地喪失和過度捕殺等原因,普氏原羚種群數量下降至不足150只,比大熊猫數量還少,一度面臨滅絕危機……

野生動物過度捕殺、過度放牧、草場沙化、鼠害、非法開採……脆弱的三江源、祁連山、青海湖生態區域在哭泣。

5月20日,雄性藏羚羊在可哥西裡悠然覓食。科技日報記者張蘊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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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在探索中進行

環境之痛,喚起了青海省對生態環境保護的决心。

多年間,三江源二期等五大生態板塊生態保護和建設工程、退牧還草、濕地保護、黑土灘治理、沙化土地防治、重要水源地保護、自然保護區管理等重點專案全面開展。

水鳥舞動雙翅縱情嬉戲,成群藏野驢悠然踱步,野犛牛慵懶覓食,白馬雞靈巧穿梭在叢林中……這裡不是野生動物園,而是三江源國家公園,是一片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天堂,是青海生態文明建設最直觀的典範。

老鷹等大型猛禽在”三江源“地區的輸電鐵塔上空盤旋,尋找駐足點。王國棟攝

而在此前,三江源地區雖實施了一系列生態保護措施,但水利問題歸水利部門、科技問題歸科技部門、環保問題歸環保部門……“九龍治水”“政出多門”,執法監管“碎片化”弊端不斷暴露。

改革,迫在眉睫。

2016年4月,我國首個國家公園體制試點——三江源國家公園體制試點工作正式啟動。

這一體制試點,將三江源生態環境、人與自然和諧和經濟社會發展“三體合一”,設管理局對三江源國家公園行使統一管轄,取消對三江源地區GDP考核,設立“生態紅線”,出臺相關政策法規,加大天空地一體化監測力度。

由於體制改革沒有現成經驗可以借鑒,三江源國家公園是我國第一個“吃螃蟹”的國家公園。

此間幾年,祁連山、青海湖紛紛設立國家公園,青海扛起國家公園示範省建設的大旗。

在對青海生態敏感區域實施最有效的保護中發展,這是青海在摸著石頭過河中探尋出的發展路徑。

在祁連山國家公園仙米片區,巡護員正在查看紅外相機。科技日報記者李禾攝

這條路並非坦途。

“眼看著草場退化為黑土灘、草原功能逐漸消失、牧民有地卻沒有家畜,怎麼辦?”在接受科技日報記者專訪時,三江源國家公園學術院長趙新全對曾經的三江源之難,仍記憶猶新。

怎麼辦?科學支撐是有效途徑。

於是,他帶著團隊在海拔近4000米的三江源地區進行退化草地恢復,讓昔日黑土灘逐漸變成青草原。

10餘年間,趙新全團隊研製出27項草籽生產及退化草地生態恢復科技,累計生產牧草良種36590萬公斤,用於青藏高原及北方退化草地治理267萬公頃,治理黑土灘35萬公頃,天然草地補播改良112萬公頃,退牧還草草帶更新733萬公頃。

青海還盡可能對原來自然保護區覈心區和緩衝區的高山族進行异地安置,出臺了多項草原生態保護補助獎勵政策。

實施生態移民、禁牧政策後,三江源廣大牧民有的放下牧鞭,通過培訓掌握了一技之長;有的則留下來,做起了公益崗位生態管護員。在三江源頭,佩戴紅袖章的生態管護員或騎馬或駕駛機車或步行,每日穿梭在三江源國家公園園區內,履行著他們的職責——生態巡護。

根尕才讓是玉樹藏族自治州曲麻萊縣約改鎮一比特普通牧民。放下牧鞭後,他成為三江源國家公園生態管護員之一,每天的任務就是徒步走入山林,守護家鄉的生態資源。

從2016年三江源國家公園建設伊始,有上千名和根尕才讓一樣的牧民走上了生態管護員的崗位。

守護賴以生存的自然資源,三江源頭的百姓們引以為榮。

近年來在三江源地區通過紅外相機拍攝到的雪豹畫面。玉樹曲麻萊雪豹監測隊供圖

僅三江源地區,草原補獎政策每年下撥資金就達20多億元。此外,還有義務教育費用全免、冬季採暖補助等共13項補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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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自然和諧共生

6月是青海湖湟魚一年一度的洄游季。作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湟魚聚集在青海湖周邊各大淡水河的河口處,成群結隊地逆流而上,回到青海湖產卵。

視頻:科技日報記者李禾攝

記者在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剛察縣泉吉河看到,在有著淺淺水流的河床上和梯級水泥壩上,數以萬計的湟魚正前赴後繼,從水泥壩上逐級逆流往上游跳躍、洄游。河道上空以及壩上,盤旋、站立著許多棕頭鷗和普通燕鷗,它們不時俯衝向河面捕食湟魚……

6月3日,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剛察縣泉吉河,數以萬計的湟魚正前赴後繼,從水泥壩上逐級逆流往上游跳躍、洄游。科技日報記者李禾攝

湟魚,又名裸鯉,是青海湖特有魚類,也是青海湖草木生態的覈心物種。沒有湟魚,湖中藻類會氾濫,候鳥也將失去重要的食物。

如今,“水—魚—鳥”和諧的景象來之不易。

青海湖裸鯉救護中心推廣研究員祁洪芳介紹,過去,人們為了滿足農業灌溉的需求攔河建壩,造成大量親魚無法上溯產卵而聚集在攔河壩下,最終擱淺死亡。湟魚的性腺發育需要水流的刺激,洄游長度一旦縮短就會直接降低湟魚“傳宗接代”的成功率。

為保護湟魚洄游,2010年開始,青海省先後拆除了沙柳河、泉吉河和哈爾蓋河的攔河大壩,修建、改建了7座洄游通道。祁洪芳說,總長100米的魚道呈階梯式,每1.6米間隔設定一個高30釐米的臺階和一個小水池,供魚兒們休息緩衝,“基本能够保證魚類的順利上溯”。

“湟魚是青海湖‘水—魚—鳥—草地’生態系統中的基礎,起到了重要的生物鏈支撐作用,對區域生物多樣性的保護至關重要。”剛察縣農牧科技局副局長才旦說,過魚通道的建設,不但解决了青海湖湟魚洄游受阻的困境,也徹底解決了多年來“魚農爭水”的衝突。

保護湟魚,就是保護青海湖的食物鏈和生態系統,對保持青海湖生物多樣性有重要意義。

生態環境部資料顯示,湟魚資源量從2001年的2592噸新增到2020年的10.04萬噸,增長38倍。2015年至2019年,青海湖水鳥總體種群數量在25萬至37萬之間,鳥類種類不斷重繪,生物多樣性和物種豐富度明顯提升,青海湖成為中國境內候鳥繁殖數量最多、種群最為集中的繁殖地之一。

光明日報全媒體記者周夢爽攝

同時,青海湖水體面積及水位連續15年呈遞增趨勢。監測顯示,2020年,青海湖水體面積達4588.81平方公里,與2015年相比擴大了137.36平方公里,已恢復至20世紀60年代的水准。

6月3日,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剛察縣哈爾蓋鎮315國道北側,幾十只普氏原羚正在田間悠閒覓食。

青海省採取有效措施挽救普氏原羚,2009年至今累計拆除網圍欄刺絲50萬米以上。

哈爾蓋派出所民警馬福德告訴記者,為保護普氏原羚,牧民們主動將圍欄高度從原來的1.5米降低至1.2米,方便普氏原羚的棲息和遷徙。

5月20日,雄性藏羚羊在可哥西裡悠然覓食。科技日報記者張蘊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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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難與短板亦是破題關鍵

三江源頭重現千湖美景,青海全省濕地面積達814.36萬公頃,穩居全國首位;雪豹、藏羚羊、普氏原羚等珍稀瀕危動物種群數量逐年增加,普氏原羚由上世紀末的不足300只恢復到3000只左右,藏羚羊由最低時的不足2萬只恢復到7萬只左右,雪豹數量上升至1800多只……

可以說,近年來,各級政府對青海生態環境重視程度之高前所未有,保護成效斐然。

5月19日,輸電專業人員在位於可哥西裡的柴拉直流輸電線路下準備安裝“生命鳥巢”。科技日報記者張蘊攝

5月19日,在位於可哥西裡的柴拉直流輸電鐵塔上已安裝的“生命鳥巢”孵化出幼鳥。本報記者張蘊攝

“從各保護地及機构研究觀測結果來看,青海野生動物種群數量在新增,同時野生動物活動範圍也在擴大。如過去觀測雪豹只在三江源局部地區活動,現在祁連山地區也發現了其活動範圍和踪迹。野生動物活動範圍的擴大,說明管護手段是有效的。”青海省生態環境廳自然生態保護處處長任勇說。

擁有最具吸引力的景觀的地區,也是生態保護的重要區域,青海在積極探索旅遊和保護的界線。

青海果洛藏族自治州瑪多縣草原濕地。趙順德攝

任勇說,自然保護區覈心區和緩衝區禁止開展旅遊和生產經營活動,而當地部分鄉鎮、村莊就位於覈心區和緩衝區內,這是青海生態保護區的特殊性。

任勇強調,當地希望通過旅遊促進經濟發展,但對於保護地管理機構而言,“生態保護紅線是底線”。

囙此,處理保護生態環境與改善民生的關係成為自然保護區的難題。

不僅如此,《青海省建設國家公園示範省重大問題研究》顯示,現時青海生態保護還面臨自然資源本底數據調查缺乏、體制機制破解艱難、經濟社會基礎薄弱、多頭規劃難以統籌、氣候變化影響效應初現等問題,以三江源國家公園為例,該公園內仍有80%的黑土灘退化草地、60%的沙化土地尚未完全治理,38%的天然草地未實施退牧還草,要實現生態保護修復目標,需要持續發力。

近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青海考察時強調,保護好青海生態環境,是“國之大者”。對青海來說,這是沉甸甸的責任,也是未來努力的方向。機遇與挑戰並存,困難與短板亦是破題關鍵。現時,青海正在實踐中探索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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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哥西裡的隱憂

科技日報記者張蘊

生態環境沒有替代品,用之不覺,失之難存。

雖然青海省生態保護初見成效,但仍面臨困難和挑戰。

“張老師,卓乃湖附近又發現一處沙化土地……”

5月中旬,第二次青藏高原綜合科學考察活動“高原微生物多樣性保護與可持續利用”項目團隊正在可哥西裡腹地卓乃湖,考察藏羚羊遷徙活動,分析影響藏羚羊遷徙的因素,包括湖水、土壤、冰川等環境變化對藏羚羊種群健康的影響。

作為項目組高原動物微生物研究負責人,雲南大學研究員張志剛在率隊科考過程中,發現了可哥西裡面臨的新問題。

“受全球氣候變暖影響,可哥西裡地區冰川雪山消融、降水量增大、湖水退縮導致湖底外露,加之地區風大,進而引起沙化現象,沙化問題若得不到及時治理,將直接威脅野生動物生境。”採訪中,張志剛向記者坦言他的擔憂。

團隊人員在卓乃湖上游採集了部分土壤樣本發現,土壤下部大約二三十釐米的腐質層已逐漸接近碳化。

張志剛介紹,現今卓乃湖湖水退去速度非常之快,較過去的河床相比,幾乎縮小了2至4公里範圍。河床一旦縮小,受高寒凍土影響很容易形成沙丘。“卓乃湖河床分佈了十幾平方米甚至更大的沙丘,沙丘形成地寸草不生,鹽鹼化沙漠化嚴重,這對藏羚羊產羔很不利。”他說。

早在2011年,卓乃湖發生過較為嚴重的湖水漫溢事件,導致其面積由280平方公里縮減到168平方公里。

張志剛團隊此行發現,卓乃湖上游的可哥西裡湖可能會很快和可考湖相連,從而導致可考湖崩塌。而可考湖恰是卓乃湖上游主要徑流,一旦崩塌會對卓乃湖產生衝擊。

“這些自然變化可能會對藏羚羊遷徙產仔和生存造成不利影響:卓乃湖湖水外泄,可能會淹沒或沖毀藏羚羊的遷徙通道;卓乃湖面積驟減可能導致湖床裸露,湖岸草地退化(沙化),造成藏羚羊食物短缺。”張志剛告訴記者。

不僅如此,張志剛介紹,可哥西裡生境極端脆弱,受人類活動範圍擴大的影響,野犛牛等珍稀物種棲息地範圍逐步退縮到可哥西裡,這將對野犛牛遺傳資源和微生物資源改良家養犛牛品種造成影響。

青海覈心生態保護區面積大、海拔高、濕地多、氣候變化極端,晴空萬里瞬間變狂風暴雨暴雪是常態。即便是四驅越野車,在可哥西裡也經常遭遇陷車風險。這些不利條件,為這一地區開展綜合科考帶來了巨大挑戰。

對此,張志剛表示,目前來看,對可哥西裡的科考還存在大量空白,從大生境到小生態再到食物鏈,以及不同動物類型的調研迫在眉睫。“希望多地政府部門、院校機构全方面聯合對可哥西裡展開系統調研,進而製定合理保護方案,並對後續戰畧研究合理規劃。”他說,氣候變化引發沙化問題並非無計可施,及時採取應對措施是關鍵。

科技日報•深瞳工作室出品

微信編輯|張爽

稽核|王小龍

終審|何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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