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躺平的青春:短暫到少人知曉,但足以讓後人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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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校長張伯苓,在走廊鏡子上刻下校訓,少年要勿傲勿怠,神情要宜靜宜和。此時,張伯苓已率師生南遷,聽聞消息,痛不欲生,隔日他在報上明志:南開物質可毀,但學子精神不滅。他不少聯大同學,在林中犧牲,那些青春短暫到少人知曉,但足以讓後人肅然起敬。張伯苓27歲兒子亦在出征之列,淞滬會戰,他駕飛機飛往前線,在雷雨中失事,殉難長空。多年後,張伯苓的後人受訪稱,那一代年輕人中,有一種“士”的精神。

驚濤中的抉擇。

南開大學曾藏有一口巨鐘,重一萬三千斤,每年畢業多少人,就敲響多少聲。

鐘聲撫過亂世山河,民國畢業生在鐘前寒衣肅立,世道艱難,求職不易,但年輕人依舊挺得筆直。

校長張伯苓,在走廊鏡子上刻下校訓,少年要勿傲勿怠,神情要宜靜宜和。哪怕餘生驚濤駭浪,出發前也要面不改色。

1937年,天津淪陷,日軍炸毀南開,那口巨鐘被連夜運走,傳言被砸成碎塊,裝上渡船,再不知去向。

此時,張伯苓已率師生南遷,聽聞消息,痛不欲生,隔日他在報上明志:南開物質可毀,但學子精神不滅。

不久後,他隨師生遠征昆明,清華、北大、南開共組西南聯合大學,聯大僅存八年,但卻送走一批又一批特殊畢業生。

日後名滿天下的翻譯大家許淵沖,在西南聯大成立第二年入學。他最初專研翻譯,不過為給暗戀女生寫信。

他翻譯了林徽因的詩,寫在信上,投入女生宿舍郵筒,然而再無下文。

此後,他迷上文字之美,但每次爭考第一,也只是為求老師表揚,直至畢業季到來。

那一年,隨張伯苓南下的南開中學女生,在昆明轟炸廢墟上,組織千人大合唱,唱《八百壯士歌》:

四方都是炮火,四方都是豺狼,寧戰死不退讓,寧戰死不投降!

“中國有我不亡”成為畢業册上最流行贈言。許淵沖報名參軍,入職航空大隊機要秘書室,為美國援華志願航空隊做翻譯。

他一次次精准翻譯日軍軍機路線情報,提供給美方,他在日記寫下:

數今天的風雲人物,有在萬裏長空用生命寫歷史的飛行員,我不能沖霄淩雲,就只好盡其所能,有一分熱,發一分光了。

金庸的堂兄查良錚,筆名穆旦,和許淵沖同系,畢業前目睹日軍轟炸,悲憤寫詩,“那些為死亡恫嚇的人們,像是蜂擁的昆蟲”。

畢業那年,24歲的穆旦,同樣投筆從戎,選了中國入緬遠征軍助教工作。他親歷野人山戰役,穿過遮天蔽日的雨林,踩過累累白骨。

他不少聯大同學,在林中犧牲,那些青春短暫到少人知曉,但足以讓後人肅然起敬。

張伯苓27歲兒子亦在出征之列,淞滬會戰,他駕飛機飛往前線,在雷雨中失事,殉難長空。

遇難前12天,他給張伯苓寫信,“此次出征,生死早置度外,望大人讀此之後不以兒之生死為念”。

1946年,張伯苓等人主持西南聯大最後一次畢業典禮。典禮後校園立碑,碑文寫聯大歷程,石碑背後,刻著832位在抗戰中犧牲的聯大學生名字。

多年後,張伯苓的後人受訪稱,那一代年輕人中,有一種“士”的精神。時代重壓如山,但他們不願妥協,心藏希望。

連天烏雲下,民國年輕人走出校園,或從軍,或從政,亦有人買醉十裡洋場,潦倒北平街頭,抱怨生不逢時。

更多人則選擇當教書先生,在長夜中點一盞文明的燭火,等亂世平復。

下一次輪轉開啟時,年輕人闖蕩求職,已不需縫合山河,但需直面巨浪。

1988年,讀大三的郭廣昌,帶著12名同學,從上海騎自行車去海南。

出發時,他們身上只有永久自行車廠贊助的3000元和一封團委介紹信,睡在沿途學校教室,餓了就吃各校食堂剩飯。

騎行的路線由郭廣昌精心選定,一路穿過五個經濟特區,單車輕快,青年們穿過大山大川,穿過都市工地,乘渡輪,過瓊海,騎行3000多公里後到達海南。

在海口人民公園的圍牆前,這群從上海趕來的年輕人目瞪口呆。那面牆被稱為“闖海牆”,招聘廣告貼成長河。

有時,剛貼上的招聘啟事漿糊還沒幹透,就被新廣告覆蓋。

無數畢業生在圍牆上粘貼留言,互換消息,牆上貼滿各式各樣自薦信,有的還用鋼筆留下自畫像。

入夜,圍牆邊榕樹下,總有年輕人聚攏,彈吉他唱《故鄉的雲》。

歌聲有創業的豪邁也有離鄉的迷惘。彼時,正逢“十萬人才下海南”,荒野不再有柵欄,但同樣也易迷失方向。

九十年代初,海南熱潮衰退,有人在島上起了萬丈樓臺,但更多人乘船黯然歸去。

時代越野車闖入飛馳路段,九二南巡之後,各地搶人,門檻漸高,曾經求職無憂的大專生陷入困境。一年後,大學生不再包分配,鐵飯碗只餘傳說。

1999年,第一次大學擴招浪潮襲來,4年後,那些面臨著最難求職季的人又遭遇非典。

那年6月,南京國展內,一個展位招聘人員收到8推車簡歷,總計超萬份,而他們公司只招7人。

新命題筆鋒犀利,年輕人在唐家嶺蝸居成蟻族,在貼吧自嘲為屌絲,趙寶剛拍《奮鬥》時,將那一代青年住所起名“心碎烏托邦”。

四年後,他在新劇《北京青年》中,乾脆調侃:

何東這代人,上小學的時候,大學是不要錢的;上大學的時候,小學是不要錢的;當他們沒有參加工作的時候,工作是分配的;當他們參加工作的時候,打破腦袋才能勉强混一個糊口的工作。

自嘲之後,八零後依舊振作精神出發,那年比《北京青年》更火的是《中國合夥人》。

電影中,老師在課堂上,對一代人說:

失望無處不在,這就是現實。那我們該怎麼辦?掉在水裏你不會淹死,呆在水裏你才會淹死。你只有遊,不停地往前遊。

影片結尾,發了許多企業家的照片,導演陳可辛特意加上一行字,“他們的故事,也是你們的故事”。

那些年,故事框架逼仄,但對追夢的人而言,一切只是起點。

多年後,張一鳴回憶起他畢業後在酷訊的工作經歷。

他負責科技,但別組有問題也願加入討論;他也加班,但只因對程式碼有興趣;他不愛設邊界,甚至還隨銷售總監一起見過客戶。

他說,你希望把事情做好的動力,會驅動你做更多事情。

他改了約伯斯的“Stay hungry,Stay foolish”,改成“Stay hungry,Stay young”。

去年5月,南京郵電大學報告廳內,畢業生遠程連接機器人,完成一場特殊的雲畢業。

幾天後,毛不易在B站上送給畢業生的《入海》走紅,歌中唱,“風催著我們出發,把笑和淚都留下”。

新的故事波詭雲譎又氣息複雜,科技的曙光,疫情的陰影,經濟的輪轉,交織成又一代的當下與未來。

毛不易那首歌的彈幕上,有人留言道:無需自我感動,現實永遠是最殘酷的MV。

複雜歌聲中,又一代年輕人投身浪潮。海外房產銷售俠會東,剛在河北老家買房不久,疫情便突然來襲。

財富夢想化作泡影,身邊同行紛紛躺平,俠會東也想佛系等待,他和妻子說:觸底終會反彈。

然而反彈遙遙無期,重壓下他自尋出口。他嘗試做英語老師,但教育公司會選更年輕畢業生;朋友推薦他去VR公司面試,又因背景匱乏被拒。

他擠在捷運人潮中,恍惚走神:這些人中,有多人和我一個處境?

捷運窗外,招聘平臺的燈箱廣告連成光帶,那是這個時代的闖海牆。

他試著下載BOSS直聘,安裝後推薦了許多晶片和云計算職位,“什麼玩意兒,不知所謂”。

他卸載軟件,3天后又無奈裝回,硬著頭皮應聘,聊了30家,得到5次面試機會,全是云計算公司。

5次面試全部失敗,但他對云計算理解更深,自信漸增,第6次面試,他將心得匯入ppt,勝過一眾競爭對手拿到offer。

他坐入陌生的格子間,在陌生的長夜裏,背著天書一樣的專業詞彙。窗外長夜如墨,又快得電光火石。

幾個月後,他穿著西裝,奔波於各大商圈辦公大樓,口袋裝著薄荷漱口水,進樓前就讓自己清醒一下。

這是他從未預料過的生活,他因疫情突來踉蹌跌倒,又因趕上互聯網新時代再次出發。

這是當下特有的故事,新輪轉帶來壓力,也是動力。

不同時代的悲喜,在找工作途中重合,那些聚在BOSS直聘的普通人,在微博上記下時代的故事:

印刷廠的員工,自學程式設計,以碼為馬追趕時代;逃離北上廣的年輕人,返鄉後找到落脚的兼職;失業的大專生,學起直播帶貨;大廠被裁的工程師,振奮重啓生活。

灰色的疫雲,沸騰的大洋,快速走紅又坍塌的職場賽道,躺平是壓力下的自嘲,而更多的人仍在努力。

諸般變化快到令人疲憊,而解决之道仍是動身出發。

海明威的《老人與海》中,漁船駛出港灣,投入未知的海。

太陽已快落山,風浪就在身側,出海前許多人勸漁夫何必如此,可他說:

沒有人生而失敗,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可以被打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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